一个村庄的抗病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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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张霞

来源:商业人物(ID:biz-leaders)

破伤风与天花

在妈妈的描述中,我的出生简直称得上“惨不忍睹”——因为雨后一跤,我提前一个月早产了,生下来嗜睡不吃奶不说,皮肤还发黄。按现在的医学知识应该是患了小儿黄疸,医院进行蓝光照射,但在我奶奶的指导下,晒了几天太阳也就痊愈了。堂弟的出生更为惊险,脐带缠在了脖子上两圈,浑身泛紫,不会啼哭。据说奶奶解开脐带,提起堂弟的双脚,照着脚心和后背狠拍几巴掌,抢救了过来。我和堂弟都是在村里出生,由奶奶接生。在村庄里,出生即是和死亡的殊死搏斗。我们算是幸运的了。奶奶年出生,今年82岁,29岁的时候(年)由村里推荐,医院培训了一个月,成为村里的接生员。镇卫生所定期提供给她纱布、绷带、医用酒精、消毒水等物,产钳、镊子、医院配备,由此开始,“七天风”这种疾病在村庄里消失了。

奶奶从前用来接生的工具

根据奶奶和村医的讲述,“七天风”应该就是破伤风,指小孩出生后,出现抽搐、哭喊不停、发烧等症状,一般七天内便死了。主要原因应该是乡村产婆大都没有医学知识,剪脐带的剪刀是家用剪刀,对着煤油灯烧上一会儿,再用白酒擦拭一下,就算是消毒了。容易感染和受风。我年出生的妈妈便有一个姐姐患这种疾病夭折了。她年出生的妹妹,也患过这种病,所幸的是用松树皮裹着艾草在头顶的百会穴上烧了几天,救活了过来,至今头顶处少了一块头发。在村医和奶奶的描述里,解放前乡村的婴儿死亡率一度有些夸张,“很多人家生十来个孩子,活六七个就算好的了。”村里目前年龄最大的村医叫宋恒让,73岁,20岁开始行医,医院接受了培训。从医之后,他印象最深的一个任务就是给村民接种天花疫苗。已退休的宋恒让在卫生室辅助儿子检查村民健康状况公开资料记载,新中国成立初期,天花仍旧是我国死亡率最高的急性传染病之一。年,卫生部发出种痘指示,预定当年种痘二亿六千万人。在医护人员的努力奋斗之下,至年全国大、中城市再未有天花流行。年,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各国加强合作,提高疫苗接种密度,根除全球天花流行的倡议。宋恒让开始行医的时间是年,在乡村任务性的推行天花接种,或许跟世卫组织的这个倡议有关。在他的记忆里,这是个“挺难干的活”。他领到的片区是村里的东裕,那边有二十几户人家居住在山顶,步行过去有三公里左右。当时要求,不论大人小孩,但凡没有接种史的,都要接种。小孩还好说,三、四十岁的成人最难劝服。要么嫌疼,要么一早就种地去了,需要挨家挨户的围堵。所幸的是,在宋恒让的记忆中,我们村并没有天花的历史,感染水痘的居多。水痘多发群体为婴幼儿和儿童,传染性较强,会引起发热以及丘疹、疱疹等皮肤症状,村里便有几个五、六十岁的人,因为小时候抓挠留下了疤痕,被称为“王大麻子”“刘大麻子”。而水痘疫苗的接种历史,在乡村要晚了很多,据宋恒让讲,得是我这代人,年以后的事情了。

麻风病与出血热

天花之外,被当作任务消除的还有血吸虫病和麻风病。血吸虫病其实是南方的一种疾病,我所在乡村属北方丘陵地区,水田变旱田、消灭钉螺等运动,基本不用进行。史料里能够查询到的,《国务院关于消灭血吸虫病的指示》文件是在年发出,那时宋恒让才十岁。他有印象的是年左右,他负责采集过村民的血样,每晚拿着一些玻璃片,挨家挨户去给睡着的小孩和大人在耳垂上扎上那么一针,再将玻璃上的血样标注好名字,交给乡卫生所的人化验。麻风病所引起的恐惧则要大的多。许是会造成皮肤异样和肢端残疾的缘故,麻风病患者在村里很受避讳,被叫做“大麻风”。我们村有三个病例,年龄最大的一个今年84岁,治疗后痊愈,至今健在。另外两个已经去世。据宋恒让和村里的老人讲,其中一个因为病症特别严重,一直被隔离在山顶的小屋,直到去世也没有成婚。村里为他盖了石头屋,打了水井,定期有人负责送上粮食,是不允许他下山取水的。“大麻风”来了,甚至是大人对小孩的恐吓之语,对这种疾病的误解可见一斑。宋恒让的儿子宋连宁也是村医,19岁跟着父亲行医,后又进过卫校学习。在他的观察里,严重的流行性疾病对村庄造成的损害并不大。对乡民危害最大的其实是卫生健康习惯。比如疖子、虱病、疥疮、湿疹、荨麻疹等。他年跟父亲行医的时候,这些因不太勤于更换被褥和洗澡,而患上的皮肤类疾病,还时常发生。第一次给人挑疖子,他差点呕吐。按他的描述,村卫生所大多处理的也就是头疼发热、皮肤病和胃病等。我是年出生,因为冬天不方便洗澡,而患上皮肤病的经历也有。为了治疗,妈妈在冬天一锅一锅的烧开水,倒进一个大水缸,缸口封上塑料纸,挖出一个能够伸头的洞,让我泡在里面。等到了年,我读初中一年级,开始在镇中学住宿。宿舍是平房,学生较多,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,最开始的时候需要三个女生一起挤两张单人床。不到一周,便被传染了虱子。妈妈的处理办法是是将苍蝇药抹在我的头皮上,半小时左右再洗掉,脸盆里能看到一层的黑色小尸体。蛔虫病很长一段时间,曾困扰乡村的孩子,这跟喜欢挖泥巴、挖沙子,却没有洗手的卫生习惯有关。再则就是腮腺炎,农村叫做“痄腮”,往往班里一个孩子得了,很快就病倒一半,还有“红眼病”,也就是沙眼。我都得过,记得前者是将仙人掌捣碎敷在双腮处治好的,后者好像用的红霉素。宋恒让介绍,村里出过的最严重的一种病,其实是“出血热”。这主要跟村里野鼠和家鼠横行有关。我所在的村庄很长一段时间是和猫头鹰、老鼠、黄鼠狼、蝙蝠等各种动物共存的,换成水泥大瓦房也就近二十多年的事,很长一段时间,村里不少人住泥肧房,地面也是泥巴的。摊煎饼或者放柴火的柴房里遇见老鼠并不罕见。肉菜或者粮食被老鼠咬过,时有发生。接触老鼠或者吃下老鼠破坏后的食物,容易感染出血热。老旧的土屋我们村患者这种疾病的不下十个。其中一个小伙子浑身发烫,在家不停喝凉水,耽误了治疗,最终去世了。镇中学里,也有爆出过这种疾病,我当教务处主任的姑父和几个学生曾在年左右,感染上这种病。

非典与新冠肺炎

非典时期,我所在的村庄也是异常紧张的。每天早晚宋恒让父子和村领导都背着喷雾器,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喷射消毒液。消毒水由镇政府提供,需定期检查。村里有三个村民是由北京返回的,都被迅速的隔离了起来。宋恒让一天需要为他们量三次体温,然后统计上报。当时,有谣传在村里蔓延,“那个病,只要得上基本就没法治了”。许是非典期间,整个县内都没有确诊患者的缘故,新冠肺炎疫情刚刚开始之际,村民大多是松懈的。“这种病,怎么会传到我们这里?”是他们惯说的话语。他们认为,这种由大城市蔓延开来的疾病如果到了乡村,那恐怕就是无所幸免了。有几分自己是战场最后方的侥幸。在宋恒让父子那里,这种放松有另一重解读——乡村里挨过的病痛和死亡实在太多了。意外随时发生,我们村曾有人爬到核桃树上打核桃,不下心摔了下来,后脑勺正好磕在石头上,不到半小时也就过世了;因为常年种植果树,一年要打十来遍农药,最近几年患肺癌的颇多,医院化疗了,有的也就静待着死亡了,还有人为了不给家里造成负担喝农药自杀了;有患了乳腺癌的妇女,因耽误了治疗,在家生吃蟾蜍和壁虎。县城对他们就是一个很大的世界了,更遥不可及的世界里的疫情,发生在自己头上的机率,或许并不比从核桃树上摔下更高。但因为信息闭塞而蔓延的恐慌,也会爆发力十足。元宵节过后,我们村有一对原本在河南过婆家的母子返回了,整个村都瞬间神经紧绷起来。外地就是疫区,是他们固有的认知,不少人甚至在村口破口大骂。村里的猪肉和面粉也被抢购了不少,因为谣传就要彻底“封村”了。2月17日,也就是昨天下午,医院传出的确诊病例,开始在各个亲友群流传。隔壁乡镇那个出现患者的村庄,村干部吆喝着“封村”的视频也被四处传播。傍晚十分,便有不少村民推着小推车,又去抢购面粉了。2月17日晚间,一则我县出现确诊患者的消息在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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